2009年1月4日 星期日

遊走於夢境與現實的哲思,薩拉戈薩的手稿

        在這次旅行/移動影展當中,最能引發我強烈興趣的一部電影,就屬《薩拉戈薩的手稿》了。然而,它也是令我最難下筆的部份,大家都有聽過薩拉戈薩的手稿嗎?開場白該如何寫才能讓大家都看得懂?在諸多的文學思惟當中該如何取捨才能表現我的感想?如何表現夢境與現實的邊界才能讓讀者有調理地充分理解其中的思惟?這些都是我諸多顧慮當中的一部份。

        然而正當我陷入不知如何取捨的困頓之中,偶然間讓我發現了某大學講座當中論述“奇幻文學的架構”的演講資料,才得以讓我的思緒得以紓困。(“奇幻文學的架構”敘述,來自某大學演講教材藉由德國作家Michael Ande的作品《Never Ending Story》衍生而出,《Never Ending Story》也曾被美國好萊塢改編成電影“大魔域”)

古老的奇幻文學

        向各位介紹“奇幻文學的架構”之前,不彷先來了解一下過去的學者們把《薩拉戈薩的手稿》與《十日談》、《一千零一夜》相提並論的觀點。因為這是這次影展資料當中特別提到的,相對的它也似乎是一種顯學。

        之所以上述三部著作會被人相提並論,主要是因為它的架構是小說中的人說故事,故事中的人物又說故事,讓一個故事包覆另一個故事,再連結到另一篇故事。彷彿層層包圍的圓環,讓閱讀的人往往迷失在故事中的第一層世界,或者故事中的故事的世界。(這裡的第一層世界就是小說當中說故事的人所處的世界。)但是,這樣的經驗卻也讓閱讀者著迷,因而反覆咀嚼,反覆思索,越是想弄清楚,越是深陷其中。
        另一個重點就是,小說中的時代背景往往被設定與原著作者所處的世界相同(十日談的背景是黑死病肆虐的時代,與作者薄伽丘所處的時代相同;薩拉戈薩的手稿的背景是拿破崙戰爭時期,與作者 Potocki 所處的環境相同),所以也常常讓人分不清我們閱讀的是虛構的,還是作者的親身經歷,所以也常常讓作品的本身,多了一分神祕色彩。
        此外,它們的共通性都是在敘述一個神祕的宗教組織或者儀式(一千零一夜敘述的是古老的魔法、十日談將宗教建構於黑暗勢力之下、薩拉戈薩的手稿則是敘述神祕的猶太教儀式),藉由建構一個與現實相左的虛幻世界,從中獲得慰藉與啟發,進而反諷當代的強大統治勢力。

當代思惟看古典奇幻文學

        跨越了十九世紀來到現代,我們開始從“奇幻文學的架構”來看古代的奇幻文學與古典藝術。也藉由當中所論述的“3M”看見古典繪畫當中細微的部份。

        “3M”指的是
Metalepsis(取代作用)、Mise en abyme(個人解讀為介於現實與非現實的反覆書寫)、Mobius strip(個人解讀為模糊現實與非現實的界限)。由於有些單字在字典當中無法解釋,也許是新增單字,所以特別在前面加上個人解讀的字樣;若有出入,煩請知道的人向我反應。

Metalepsis 常見於繪畫史當中,有 Jan van Eyck 在 Portrait of Giovanni Arnolfini and his Wife 畫中,藉由一面鏡子表現“我見證”的意含;這樣的表現手法,也可以從委拉斯開茲的宮女繪畫中看見。這種意含通常也存在於繪畫當中的小角落,就像奇幻文學,必須深入閱讀之後才會發現“原來是個批判嘲諷的文學”。
        而眾所皆知且貫穿古今中外所有奇幻文學的主旨,就是藉由虛構故事中的啟發來反諷現實世界,從浦松齡藉由鬼怪與妖精敘述人心不古的《聊齋》、J.K. 羅琳藉由《哈利波特》反應現實世界種族主義觀點的可笑,而《薩拉戈薩的手稿》與《十日談》、《一千零一夜》亦是藉由虛構故事呈現對現實世界期許的轉化成果。

Mise en abyme 就像是《薩拉戈薩的手稿》在敘事架構上,不斷地使用大故事述說小故事,小故事又與另一個小故事相互牽扯出微妙的因果關係,當小故事說完回到大故事的當下,彷彿小故事是方纔發生於現實的故事。而小故事隱含著大故事的寓意,大故事又辯證了小故事存在的價值
        《薩拉戈薩的手稿》當中有一段敘述道:「有一回主角在某一處聽見某人在說故事,而故事中的故事的主角卻是他父親的親身經歷,這讓他開始確知他父親所敘述的故事的真實性,因而喜悅;另一方面,又因為確認了父親所遺留的手稿內容的真實性,而掉入另一個夢境中。」於是乎,另一段似真似幻的旅程又開始了。
        然而,使用一個物件或一件事情連結現實與虛幻世界,進而串聯整個大小故事的架構,也是奇幻文學敘事的要點之一。當然,這個物件或事件一定要是似真還虛,才能讓故事增添一分神秘感。像薩拉戈薩的手稿,就建構了一本敘述神祕組織的圖畫書,不僅讓劇中主角難分真實與夢境,就連身為觀者的我們也被搞迷糊了。可是,這份手稿真實的存在嗎?至今還沒有人證實它曾經存在過呢!

Mobius strip 就像鏡子的兩端,雖然映照出來的結果是一模一樣的,但仍有真實與虛幻的區別;當我們因為某種情境認定其中一方是真實的,卻在真實演變成虛幻的狀況下,不得不重新思考真實的評判標準。那麼真實是什麼?是眼見為憑嗎?然而,我們對現實世界所發生的一切都能用“眼見為憑”來判斷嗎?

        就好比我們在觀看 M.C. Escher 的作品時,經常會從畫面的某一個角度為起點開始探索,但是在過程中會發現當你越是仔細的觀看,畫面中的物件就越是在你出其不意的時候轉換成另一個物件,讓你懷疑 M.C. Escher 是否從一開始就留下了伏筆,還是從一開始的起點就不是真正的起點。

        就像下圖(到底是手在畫圖?還是圖在畫手?或者說它們同時創造了彼此?)
        虛實之間,彷彿是雞生蛋、蛋生雞般永無休止的循環。這樣的思惟也經常被使用於奇幻文學的敘事手法。

結語

  奇幻文學的種類眾多,舉繁《魔戒》、《哈利波特》、《納尼亞傳奇》卻不能完全適用於上述的3M法則,一來沒有穿梭現實與虛幻的神秘感,即便有也不如《薩拉戈薩的手稿》那般繁複到令人迷失的地步;二來也沒有圍繞在故事與故事中的故事那般曲折的敘事軸線。


  所以,在欣賞《薩拉戈薩的手稿》電影的同時,也不禁令我讚嘆原著作者Potocki說故事的能力。也許正是因為他在一個冒險與勇氣的主要架構之下,編寫出流暢、完整而合理的多線劇情發展,而這多線劇情相互牽連、同時發展,不失衡且各有其價值定位;就好像作者藉由小說告訴你一個真實的故事,可是小說情節中的虛構故事卻告訴你不要相信作者的小說所敘述的內容藉由著作中的故事提出對著作的反證,這是最重要的一點也是少見的一點


  而在本片的導演 Wojciech Has 的整合之下,成功而完整地忠實呈現原著精神更是難能可貴的部份;反觀現今電影在雙線敘事的架構上來說已經算是經典中的經典,像是香港電影無間道。所以,1965年的《薩拉戈薩的手稿》電影版真的可以說是魔幻電影史上經典中的經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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