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13日 星期一

從肢體與裝置看戲劇

 
只要按下播放鍵,阿光的分享也可以用聽的喔!

繼上週從聲音來看戲劇張力之後,這回讓我們從肢體與裝置來看戲劇的表現。

這一次,由於欣賞香堤人偶劇場“直到大地的盡頭”的實際經驗,所以我也將分享兩則真實故事,來驗證“沒有對白的戲劇”只要藉由肢體與裝置,也能激起觀看者的共鳴。


肢體流洩的故事

在阿光的概念裡,不管是敘事性的故事還是純粹寫意的意境,只要能表現想法的,都算是戲劇的範疇。所以,無論是舞蹈還是戲曲,都可以算是戲劇的表現方式之一。

陳星合的耍球部份從一分五十三秒開始

這次的東方器樂劇場裡,不僅僅是讓笛手一邊演奏一邊以孫悟空的身段走位,並結合了陳星合舞弄球兒的雜耍表演。光是看透明的水晶球在他手中呈現無重力的漂浮狀態,就可以感受到一股如夢似幻的寫意氛圍。


至於,新編豫劇劉姥姥當中,榮國府衰敗之時,王熙鳳不僅僅面臨了由富轉貧的失落,更要接受心愛女兒巧姐被賣至青樓的事實,在這雙重的心理煎熬之下,她所展現的肢體語言更是令觀者在視覺上感受到極大的衝擊。

在傳統戲曲裡有所謂的“淨、生、旦、丑”等「四行當」,或者多了一個“末”的「五行當」,還有一整套的身段來表現當下的情境與動作,其實就像西方的芭蕾,早已有了一套完整的表現方式。所以在敘事性的方面,只要概略的了解其規則,要看得懂並非難事;至於寫意的部份,除了要靠觀眾的想像力以外,還必須具備的就是表演者的深厚功力─舞蹈。

就像采風樂坊的特約舞者陳星合,專科時期主修傳統戲曲的丑角,大學讀的是舞蹈系,至於耍球是自學而來。假設沒有舞蹈帶給他柔軟的肢體,他便只是耍球,而無法賦予球兒幻化成真的生命律動感。


無生命的意識

至於在劇場裡,除了演員以外,不論是佈景、燈光,還是道具,皆是沒有生命的物體。真正能賦予它們生命的,除了人為的操控之外,就屬意念想法了。所以才會有所謂的設計、導演、總監的職務,為的就是給予這些沒有生命的物體一個統一的概念。

在東方器樂劇場─西遊記當中,整個舞台的場景就以竹子搭建而成,呈現岀一股濃厚的東方意象;時而隱現於舞台上的景片,像是雲朵、帶有宗教色彩的布幔,更讓觀眾感受到置身世外桃源的景象。

而劉姥姥一劇,更是在方形的舞台上搭建了一個可以旋轉的圓形舞臺,呈現了裡外兩種空間格局,藉由可活動的半邊透光玻璃帷幕,搭配燈光的變換,表現榮國府裡每開一扇門,眼前所見盡是驚奇的深宮大院景象。

這看似簡單的物理構造,皆是受人操控;若要精確的利用這些事物,展現所欲表現的狀態,首重的就屬“節奏”的問題了。節奏一旦不對了,這雲就不是雲,深宮大院也就沒那麼神祕了。


關於偶劇的兩則真實故事

這次來台演出的香堤人偶劇場,以“偶幻化為人,人化偶”作為宣傳手法;但是細看,在他劇場裡的偶之所以栩栩如生,主要的原因在於整個劇場所展現的,是一個舞蹈的情境。舞蹈讓人看似偶,也讓人與偶,在真實與虛幻之間取得了平衡。

加拿大動畫大師諾曼曾說:如果我不作動畫,那我應該會是一個編舞家。動畫師與編舞家的共同特點在哪裡?就是在於肢體的編排,動畫師編排的是動畫的肢體,編舞家編排的是舞者的肢體。而我們在諾曼的作品當中,更可以感受到藉由音樂節奏,呈現而來的肢體表情。


在香堤人偶劇場草創之初,就曾經到一間專門收容自閉症兒童的學校裡演出,當時的老師還擔心這些小朋友會坐不住,誰知道當戲一開演,小朋友們紛紛屏氣凝神,專注舞台上的發展,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些小朋友在戲劇末了,都被感動得哭了。當時演出的劇碼就是上面所播放的情節。

第二個真實故事,就是這次來台演出當中的片段;女主角從夢中醒來,發現自己仍身處於精神病院裡,從夢裡的美好到現實的殘酷,令許多在座的觀眾(包含我),也忍不住眼淚潰堤,為之動容。

總和以上兩個故事來說,不論是人的肢體語言還是無生命的道具,只要節奏對了,生命力就出來了。一旦節奏出現了落差,情緒的表情就有了變化,故事的張力也就出現了


萬物因節奏而產生戲劇張力

到目前為止你們會發現,不論是聲音的詮釋、肢體的演繹,還是劇場裡各種器材使用,我一直在強調所謂的“節奏”。為什麼“節奏”這麼重要?

在雲門的肢體開發課程裡,就有一部份是屬於舞蹈的訓練課程。舞蹈從音樂而衍生,所以從舞蹈可以感受音樂的節奏,進而利用節奏的律動感開發肢體的演繹

陳星合的水晶球雜技,因為舞蹈的柔軟,而發展至出神入化的境界飾演王熙鳳的蕭揚玲,因為掌握了情緒的節奏強弱,成功的演繹了這場瘋戲菲利浦.香堤因為掌握了節奏的差異,譜出夢境與現實的對比,就連太陽劇團都曾拜師於其門下

如果今天給你們四個小節的時間,每個小節都有四拍,讓各位去觀察眼前所見的任何一件事物,從生物、自然現象、生活當中使用的器具,到人的所有情緒反應,你會發現每一件事物都有它特定的節奏強弱拍”。

說穿了,舞台上的每一件事都是從模仿而來。創作者觀察的越是細微,節奏的掌握越是精準,呈現的也就越是生動。相對的,好作品所呈現的分毫,都是一丁點兒也不馬虎的精湛成果。

2009年4月7日 星期二

從聲音魅力談戲劇張力


按一下播放鍵,阿光的分享就可以用聽的了!

自從看過台北國際藝術節“歐蘭朵”當中魏海敏的精湛演出,阿光現在也開始好奇,現代的東方劇場究竟演變到什麼程度了?這禮拜我看了由采風樂坊呈現的東方器樂劇場II“西遊記”以及台灣豫劇團製作的新編豫劇“劉姥姥”。

不論是“西遊記”的器樂還是“劉姥姥”的人聲,在還沒有真正瞭解東方劇場的細節之前,我們可以先從聲音的演繹去感受東方劇場的氛圍。

以下,就讓我從這兩齣戲來介紹一下,在劇場當中往往被我們所忽略的表情─「聲音」。


原來,琵琶可以用拍的啊!

在介紹器樂的戲劇張力之前,先來看一下采風樂坊過去所呈現的“十面埋伏”演出片段。



“十面埋伏”演出

自1991年創立至今的采風樂坊,這回呈現的東方器樂劇場II─西遊記,以國樂的樂器“笛”擔綱演出傳統西遊記當中的孫悟空一角,以第一人稱的方式敘述他對西方取經的經歷,從短笛到洞簫象徵變化萬千的如意金箍棒,藉由其個具特色的音質,呈現孫猴子古靈精怪鬧天宮、變化萬千的無邊法力、被困五指山下的惆悵等多種面向;相較於2005年的東方器樂劇場I─十面埋伏,樂器只純粹呈現楚漢相爭的氛圍,西遊記倒是多了些想像空間,樂手的肢體也多了過去所沒有的戲感。

暫且不論西遊記裡,將器樂當作裝置的風景與樂手的肢體戲感。在器樂的演奏上,采風樂坊突破了以往的演奏技巧,像是把嗩吶當薩克斯風吹奏,呈現一種東方搖滾意象;或者將琵琶改以拍擊的方式呈現出鏗鏘有力的渾厚特質一反過去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般清脆的音色,;再不然,就是讓笛手散佈在舞台各處,藉由此起彼落的樂音,呈現孫悟空無處不在的魔幻氛圍,每一處的細節都讓觀者在聽覺上,種下新奇的感官經驗。

在通俗的領域裡,東方樂器只會在婚喪喜慶的場合當中出現,不被普及化;然而東方器樂劇場這樣的表演方式,改變了過去“樂器只是戲劇的配角”的定義,不僅降低了聆聽國樂的觀眾年齡層也強調器樂所代表的人性特質並給予它多元化的風貌


你啊~真是笑到我的心坎兒裡了!

在談談人聲的戲劇性前,先看看下面王海玲示範“劉姥姥”開場的唱段,因為是學生拿相機橫著拍的,所以別太在意畫面,只需注意唱腔就好了。


“劉姥姥”唱段示範─王海玲


以上的唱段,不但道出劉姥姥的爽朗性格,是不是也感染的你打從心底眉開眼笑呢?其實,在東方傳統劇場裡,不論是淨旦生丑,還是說學逗唱都是一番令人玩味不已的高深工夫。從「念白」(“白”也就是所謂的台詞、對白)的抑揚頓挫便可聽出這角色的性格與心理狀態。就好比“劉姥姥”當中,賈母在其壽宴當中問道:這劉姥姥是何許人吶?王熙鳳倒也回的巧妙。她說:這劉姥姥就是咱們,七彎八拐的遠房親戚啊!光是這輕輕的一句“七彎八拐”,就道出了這大戶人家對市井小民的輕蔑。

從這齣戲的整體編排看來說的是紅樓夢當中的劉姥姥三進大觀園看盡榮國府的興盛與衰敗雖然劉姥姥在劇中算是丑角的身段卻像是莎士比亞戲劇中最常作的安排丑角反倒是最清醒的一個;當榮國府衰敗之時,王熙鳳瘋了卻也看清了世間浮華無常;一個劉姥姥一個王熙鳳看來背道而馳的情緒安排,反倒像是一種諷刺。

如果你不曾欣賞過傳統戲曲,也不喜歡拐彎抹角的京片子,那就舉個最通俗的例子好了。台灣不是有個最通俗的“三字經”嗎?從一個字到三個字,還可以用來問候一下老師,甚至可以當作是情感交流的開場白,有時候還可以來點水果香味兒的,當作是情緒的宣洩。這三個字就有明顯的抑揚頓挫,聲音的表情也展現了謾罵者當時的情緒,有時候把重音給放輕了,還不對味兒呢。


結語

之所以藉由東方劇場來說明,是因為我們都聽的懂中文。但我們也可以將這樣的經驗放在西方劇場上,也許是歌劇、音樂劇,或者是以對白為主的舞台劇,感受一下聲音的魅力。之所以東西方劇場可以成功的揉合,或者將傳統的劇碼以現代方式呈現,古今中外共通的聲音特質也佔了相當大的成份。

其實在劇場裡,不論是對白還是背景音樂,都可以讓我們感受當下的氛圍,更讓我們明瞭角色的特質;不論是傳統或者現代劇場藉由聲音來表現舞台上的情緒其實並非登天難事但要觸得觀眾打從心底的開懷大笑鼓掌叫好非得十年工夫不成了;不然,你看這王海玲、魏海敏、朱陸豪,或者邰智源、郎祖筠、林美秀之輩,可都不是浪得虛名、虛有其表的喔!

好了,我的分享就到此告一段落了。後續,阿光將繼續以這兩場表演,向各位說明劇場裡肢體與裝置的風景呈現。